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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3章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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嘩......

嘩......

雨不停的在下, 立交橋上充斥著鳴笛聲,人們的尖叫聲奔跑聲。

那些嘈雜的聲音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,隔著一塊鼓布在況穆的耳邊敲擊,轟鳴, 震動。

況穆感覺好痛, 渾身都好痛好痛。

痛的他恍恍惚惚, 卻又在這種痛感中漸漸清醒, 他的胸膛不停的起伏,手指艱難的動了動, 顫抖的睜開了眼睛。

雨水從撞破的車頂蓋上瓢潑而下,打在他的臉上,砸的他眼睛都睜不開。

出租車前面的一大半都被卷入了大卡車的車底, 況穆脖頸僵硬,甚至連動一下都痛的厲害, 他很艱難的側過頭向司機的位置看。

況穆看見司機的下半身都被壓在了卡車下, 骨血碎裂, 從腰部以下的下半身壓的就像一個餡餅一樣,血肉從擠壓的地方溢了出來。

一個尖利的玻璃從司機的眼球處直直的紮進了腦袋裏,血液伴隨著粘稠的腦漿像是流不盡的小溪一樣,隨著雨水一點點的渲染著地面。

眼睛所到之處全部都是血色, 鼻腔裏充斥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。

況穆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景象,他的胃裏一陣陣的翻滾, 嘴巴的顫抖的想吐, 更想要挪動自己的身體遠離這個地方,可是他的身子怎麽也動彈不得。

“快!快來人啊!這裏有傷者!”

“快叫救護車!”

“報警啊!”

......

腳步聲踩在雨中發出了噠噠的水聲。

況穆望著窗外看見有好多人朝他跑來,有的人看見出租車裏慘烈的情形尖叫著不敢靠近,有的人咬著牙在敲擊車窗玻璃想要將況穆救出來。

他們在大雨中淋著的, 擁擠著,一雙雙的手探向了況穆。

有人說著:“小夥子,快抓住我的手!”

“快!”

“要不先把車擡起來!”

......

砰!

前窗的玻璃被一個中年男人敲碎了,他俯身在前車窗上,擡起手想要拽住了況穆的肩膀,嘴上不停的在說:“小夥子,你拉住我,你拉住我啊!”

況穆躺在位置上,身子如同一團棉花,半點力氣都用不上。

況穆感覺眼前一片黑白,頭暈的厲害,整個人就像是下一秒就要暈過去,眼皮子都像重的有千斤,可是他卻緊緊的望著那個人,很努力的睜大著眼睛,牙齒死死的咬住下唇。

這時候況穆忽然很想要活下去,他從來都沒有過那麽強烈的求勝欲望。

他不敢睡,不敢閉上眼睛。

他害怕自己一閉上眼睛就再也睜不開了。

他更害怕的是,他萬一死了,他的哥哥在這個世界上就只是孤零零一個人,就再也沒有人會像他一樣愛他的哥哥了.....

況穆望著那個人咬著牙顫抖的擡起了手,卻在要將手遞到男人手上的時候,猛的垂了下去......

況穆又開始陷入了夢魘。

他夢裏回到了小的時候,那時候季眀義和嚴敏慧都沒有死。

況穆四歲的那一年的暑假嚴敏慧從外地回來了,在季宵煥的強烈要求下,季明義和嚴敏慧帶著況穆和季宵煥去看大馬戲。

那時候況穆還小,一到馬戲園裏,季宵煥就拽著況穆亂跑。

季宵煥帶著他搶到了第一排最中心的好位置,季眀義和嚴敏慧坐在了他們的旁邊。

馬戲開始了,一開始是個小醜走了出來。

那個小醜長的很好笑,嘴巴大大的,從頭上摘下來一頂大帽子,又是變氣球,又是變鴿子,時不時的還可以變出來漫天飄散的花朵。

況穆坐在季宵煥的身邊,看的眼睛亮閃閃的,嘴巴都合不攏了,甚至連拍手的顧不上。

過了一會小醜又出場了。

他拉著七八個很漂亮的女生走到了臺上,幾個人對著臺下鞠了一躬後,女生們被帶著一個很高很高的高臺上。

這時從馬戲團的頂棚上緩緩降落了幾個大圓環。

女生的手一個挨著一個的握住了圓環,兩邊的高臺緩緩的退了下去。

接著馬戲團裏開始播放一陣激烈的舞曲,那些女生的身影開始在空中搖擺,如同水中的美人魚一般流暢。

接著一個女生向前猛的一蕩,松開了握著圓環的手,在空中一個空翻抓住了前面一個女生倒吊的手。

“好!好!”

臺下一片片的叫好聲。

況穆看的楞了兩下,他探著小腦袋喊了季宵煥兩聲:“哥......”

季宵煥那時候才五歲,還沒有寵著況穆的心思,他正看的高興沒有理況穆。

於是況穆又探著手戳了戳季宵煥,季宵煥連頭都沒有側,只是問:“怎麽了?”

“哥,那個小姐姐好危險......”

“恩。”

“那她萬一摔下來,可怎麽辦啊.......”

這時候況穆的話音剛落,他又看見圓環上幾個女生來回的松開握著圓環的手,在空中不停的做著高難度的動作。

這時候忽然有個女生沒有握住另一個女生的手,身子在空中就像一片落了瓣的花朵,飄飄飄然的往下墜。

啪一下。

砸到了下面的網子上,一動不動了。

這時候臺下的人立刻停止了呼喊,全部屏住呼吸目光直直的盯著摔下來的那個女生,連小醜都一搖一晃的走了過去,手指戳了戳女生的肩膀。

沒動靜。

他又晃了晃女生的頭,沒有動靜。

小醜捂著嘴巴驚恐的向後退了兩步。

當時況穆的心都快要停止了跳動,他手指緊緊的抓住了季宵煥的手臂,顫抖的喊了一聲:“哥........”

這時候那個女生猛的擡起了頭,笑著一個空翻站了起來,拉著小醜的手給大家謝幕。

臺下頓時哄堂大笑。

所有的人都知道這是一個玩笑,笑著鼓掌。

只有況穆,他坐在位置上嘴巴癟了癟,眼睛也跟著紅了,下一秒他張開嘴巴忽然爆發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大哭。

這一下可把前後左右的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,季宵煥也錯愕的看著他。

季眀義立刻將況穆抱了起來,況穆那時候才四歲多,就像個小湯圓一樣縮在季眀義的身上,手指緊緊的拽著季眀義的衣角,哭的眼淚八叉的。

“假的,假的,全都是假的,小穆。”

“嗚......”

“你看一眼,那個姐姐現在還好好的。”

況穆被剛剛那一幕嚇著了,哭著搖頭,不敢再擡頭看一眼。

最後實在是沒辦法了,況穆的哭聲影響到了周圍人的觀看,季眀義和嚴敏慧只能將他給抱出來。

季宵煥還沈迷在馬戲裏,抓著嚴敏慧的衣服說:“我不要出去,我還沒看夠。”

嚴敏慧把自己的衣服拽了出來,毫不留情的說:“那你就自己在這裏看,我和你爸爸出去給你弟弟買個棉花糖哄哄他。”

季宵煥一聽有棉花糖,這才很不情願的也跟了出去。

出去之後況穆依舊趴在季眀義的肩頭一直在哭,一雙大眼睛哭的紅紅的,季眀義就抱著他一直走一直哄。

季宵煥還在惦記這大馬戲,雙手插在衣兜裏,嘴巴也翹著,一臉的不滿。

這時候嚴敏慧買了兩個蜂蜜味的棉花糖過來了,一個塞給了季宵煥,另一個她拿在手裏遞到了況穆的面前,笑臉盈盈的對況穆說:“小穆啊,這是你最喜歡吃的棉花糖,要不要啊?”

況穆坐在季眀義的懷裏,一看見那串棉花糖就忘了剛剛的事情了,他漸漸的止住了哭聲,打了兩個哭嗝,紅丟丟的小嘴張了張,聲音軟軟的說:“要......”

“那不哭了好不好?”

況穆吸了吸鼻子,小手胡亂的揉了揉眼睛,又說:“好......”

“那你親親阿姨好不好啊?”說完嚴敏慧就笑著將臉探到了況穆的面前。

況穆就乖乖的翹起嘴巴,親了親嚴敏慧的臉頰。

他的鼻子上還留著小鼻涕,可是嚴敏慧卻絲毫不嫌棄,她將手裏的棉花糖遞給了況穆,手摸了摸況穆的腦袋,笑著說:“小穆真乖。”

況穆拿著手裏的那個棉花剛咬了兩口,忽然感覺身後抱著他的那個懷抱開始一點點的變涼。

況穆驚恐的擡起眼睛,他發現嚴敏慧和季眀義的身子在一點點的變淡,他們的臉上還留著剛剛的笑容,可是身上卻再也沒有溫暖的溫度。

況穆慌張的擡起手,想要拉住他們,卻在擡手的瞬間發現,他自己的手也在漸漸的變得透明......

況穆猛然回頭看向了他的哥哥。

他看見季宵煥一個人站在遠處,手裏緊緊的捏著那根棉花糖,赤紅著眼睛望著他們三個人,然後季宵煥猛地將棉花糖甩在地上,朝他們三個人跑來。

“哥......”

“哥......”

況穆探著手臂想要握住了季宵煥的手。

“哥!”

況穆驚呼了一聲,猛的睜開了眼睛。

他的望著眼前一片純白的天花板,胸膛劇烈的起伏,不停的喘息著。

“你醒了啊。”旁邊一個女聲傳了過來。

況穆轉過頭,看見一個小護士正在給他配藥打吊瓶。

小護士一看見況穆轉過了頭,就立刻傾著身子問況穆:“感覺身體怎麽樣啊?頭痛不痛?”

況穆嘴巴張了張,想要說話但是卻嗓子幹澀的厲害,他很艱難的說:“我.......”

“你沒什麽大問題,腦袋輕微腦震蕩,手骨折,其他的沒什麽。”

況穆卻輕輕的搖了搖頭,又說:“我哥......”

“哦,你的家人剛剛已經通知了,現在應該也快到了。”

況穆這才沈沈的點了點頭。

小護士將況穆扶了起來,給他餵了一點水,讓他靠在床頭上。

況穆低頭看了看他左手上綁著的繃帶,渾身竟然生出來了一種恍恍惚惚的感覺。

他實在有些太累了,倚在床頭沈沈的閉上了眼睛。

可是他的眼睛一旦閉上,腦子裏出現的全部都是剛剛車子撞上卡車的那一幕,哐的一聲巨響,漫天的大雨,還有司機鮮血淋漓的模樣。

況穆現在的精神緊繃,不敢去深問車禍的具體情況,於是他只是單方面的聽小護士和他說話。

窗外的大雨依舊在下,況穆從剛剛護士告知他的情況中得知,他並沒有昏迷多久,從到車禍現場到醫院一共也就昏迷了一個多小時。

而況穆的手機在車禍中被壓碎了,所以警察想要聯系到他的家人也耗費了不少時間。

小護士還正說著話呢,況穆病房的大門被推開了。

況穆立刻側頭來望向了門外,可是來的人卻並不是季宵煥,而是周冰雙。

周冰雙來的氣勢洶洶,臉上連妝都沒有畫,一進門就將雨傘摔在了地上,沖到了況穆的身前。

她看著況穆纏著繃帶的手臂,紅著眼睛指著況穆問護士:“他怎麽樣了?”

護士將況穆的情況覆述了一遍,周冰雙這才向後退了兩步,猛地撐住了桌子,大口大口的喘息著。

等她緩了一會,才擡起紅彤彤的眼睛,瞪著況穆氣的擡手就要打他,可是看見況穆肩膀上的傷,她又下不去手。

於是她只能氣惱的拍了兩下床頭櫃,大聲的說:“我之前怎麽和你說的?說了讓你出門要小心點!說了讓你出門小心點!現在可好了,今天下那麽大的雨你出去做什麽?啊?你要是沒那麽命大,你今天就死了知不知道!”

況穆低著頭沒有說話。

周冰雙又說了他兩句,嗓門有點大,被小護士給制止了以後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,雙手抱胸坐在凳子上,心存怒氣的瞪著況穆。

忽然,病房的大門又砰的一聲被推開了。

況穆和周冰雙都都被嚇了一跳。

季宵煥站在大門口,身上淋的濕漉漉的,額頭上的水一滴滴的往下落,他喘著粗氣望著床上的況穆。

季宵煥的眼睛又黑又沈,裏面泛著況穆從未見過的情緒,像是焦急,像是慌張,又像是.......

而這些所有的情緒,都在季宵煥看見況穆的那刻,如同浮木一般全部都沈入了眼底。

周冰雙虛喘了一口氣,拍了拍胸脯說:“下次進來能不能輕一點,我心臟病都要被嚇出來了!”

季宵煥沒理她,只是一步步的走到了況穆的床邊。

他垂眸看著況穆,額間的發絲垂了下來,一滴滴的向下滴著雨水,一會就將醫院光潔的地面滴濕了一片。

他啞著聲音問況穆:“有沒有事情.......”

況穆仰頭看著季宵煥,搖了搖頭,輕聲的說:“哥,我沒事......”

下一秒,季宵煥蹲下身,擡手將況穆緊緊的擁抱在懷裏。

季宵煥擁抱況穆的力道擁抱的很緊很緊,況穆甚至能感覺到季宵煥手臂的顫抖。

季宵煥的身上滿是雨水,把況穆的衣服都浸濕了,可是況穆卻在這個冰冷的擁抱裏感覺到足以將他身體都融化的溫暖。

況穆擡起他沒有受傷的手抱住了季宵煥,將下巴抵到了季宵煥濕漉漉的肩頭,緊緊的閉上了眼睛,牙齒緊咬的下唇克制著自己想要哭的沖動。

他感覺自己特別像電視裏那種經歷過大災難活下來的人,又歷經了千辛萬苦再見到自己的愛人。

而愛人懷抱的炙熱,足以讓他忘記一切的苦難,卻也能讓他委屈的眼淚不止。

季宵煥的手臂在況穆的後背輕輕的撫摸著,他問況穆:“怕不怕?”

季宵煥的嗓音艱澀,在那一刻況穆知道,他出車禍的這件事情,或許他的哥哥比他還要怕。

於是況穆側過頭吻了吻季宵煥濕漉漉的脖頸,低聲對他說:“哥,我不怕,我不痛,我沒事.......”

季宵煥卻將他抱得更緊了。

況穆吸了吸鼻子,又繼續道:“哥,我沒關系,醫生說我只是手臂骨折了,還有輕微的腦震蕩,只要在醫院裏休息兩天就可以好。”

季宵煥這才點了點頭說:“好。”

“哥,你身上都濕了,回家換一身衣服吧.......”

季宵煥點了點頭又說好,卻依舊沒有動身。

季宵煥就這樣的抱著況穆,而況穆也貼在他哥哥的懷裏,再也說不出一句其他的話了。

不知道過了多久,季宵煥的手機響了,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,身上的氣息立刻沈了下來。

他站起來身,摸了摸況穆的頭發說:“我先回去換衣服,馬上就回來。”

況穆仰著腦袋看他,點了點頭。

等到季宵煥走了,況穆才註意到站在一旁的周冰雙。

周冰雙剛才目睹了全程,現在那雙眼睛正目不轉睛的盯著況穆看。

她那雙眼睛又大又亮的,像極了一個一百瓦的大電燈泡,看的況穆臉頰泛紅,低下了頭。

周冰雙這才收回了目光,自言自語一般低低的說了一句:“他還真挺在乎你的.......”

況穆聽見這句話心裏都暖洋洋的,可是他還是擡起頭看向了周冰雙故意的問:“你怎麽知道啊?”

“這還用知道?沒看他連傘都沒打就來了?並且我剛剛通知他你出車禍的事情時,他話都沒聽我說完就把電話給掛了......”

況穆聽見周冰雙這樣說,心裏有點得意又有點開心,他低頭看著被子,小聲的說:“我哥哥一直都很在乎我的......”

況穆醒過來還沒有多久,病房的大門就被兩個警察給推開了。

兩個人站在況穆的床邊對況穆說:“你好,況先生,我們想占用你一點時間了解一下這次車禍的情況,是否方便?”

況穆點了點頭。

周冰雙立刻欠開了身子將兩位警察引到床邊的坐下,然後自己出了病房回避。

男警察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的樣子,眉眼冷峻,主要負責詢問。

女警察二十多歲的模樣,坐在男警察的後面,主要負責記錄。

兩個人坐定後,男警察問況穆:“可以開始了嗎?”

況穆點了點頭。

“這是我們兩位的證件。”

男警察將兩張警官證放到了況穆的面前。

男警察是隊長,叫王清磊。

女警官叫方寧。

“是這樣的,你能否先描述一下從你坐上出租車到車禍發生這中間都經歷了什麽?”

一提到今天發生的那場車禍,況穆瞬間覺得後背陣陣發涼。

這一切將他從和季宵煥的溫存中,猛地拽回了現實。

他現在只要一閉上眼睛,就能想到車禍發生的那一瞬間他都經歷了什麽.......

大雨.......

飛車.......

撞擊.......

刺耳的鳴笛聲,以及混著雨水的鮮血.......

想到了這些況穆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。

看見況穆臉色不對,王隊長立刻開口說道:“況先生,你可以慢慢想,不要著急。”

況穆點了點頭,聲音緩慢的說:“今天下雨,我想要去給我哥哥送午餐,我走到了樓下.......”

“幾點?”王清磊問。

“大概是十一點三十五。”

“好的,請繼續。”

“我到了樓下之後,正好有一個出租車送我們小區的人進來,我就把他給攔住了,然後我就坐了上去.......”

“坐上去之後,你們說了什麽?”

“沒什麽,我告訴他我要去的地址,還有一般要去我們的學校需要經過芳遠路,但他說芳遠路堵車,可以走陽清路更快......”

“你同意了?”

“對,因為芳遠路確實很堵,我沒有當回事,並且我有點暈車就閉上了眼睛,沒過多久我感覺車速越來越快,等我睜開眼,發現上了立交橋,眼看著要撞到前面的車了他也沒有減速.......”

說道這裏況穆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,繼續道:“我讓他減速了,可是他卻像聽不見一樣,一直踩著油門向前沖,在要撞到卡車的那一刻他打了方向盤......”

“朝哪裏打的方向盤?”

“左邊。”況穆說到,說完又覺得不太準確,補充了一句:“車是向左轉的,他應該是想讓我撞上去。”

聽見況穆這樣說,兩個警察互相對視了一眼。

王清磊轉過頭說:“況先生,聽到你的情況覆述,我們還有幾個問題想問你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聽你這樣說,你今天遇到這輛出租車是你主動招手的,這是個偶然狀況對嗎?”

“對。”

“你說你上車的時候,從車上下來了一個人,你有沒有看清下來的那個人是否是你們這座小區的人?”

況穆皺了皺眉頭:“雨太大了,我沒有看清.......”

警察沈默了一下,又問:“你是每天都會去給你哥哥送飯嗎?”

況穆點了點頭,說:“從八月二十號開始的。”

“你給他送飯這件事情都有誰知道?”

況穆想了想說:“知道的人應該不少,我每天都站在高三的教學樓下,很多人都能看見。”

王清磊點了點頭,問:“你哥哥叫什麽?”

“季宵煥。”

“親的嗎?”

“不是,小時候一起長大.......”

女警察刷刷的在紙上記錄著,王清磊翻著手上的案件報告單,沈默的看了起來。

“王警察,這場車禍到底是什麽情況?”況穆開口詢問道。

“司機當場死亡,你比較幸運,受了輕傷。”

“可是我記得,司機最後打了方向盤。”

“是,他想讓你死,但是當時他車速很快超過了前面一輛轎車,而前面那輛車正好要轉彎,剎車不及撞上了出租車的尾部,所以司機打了方向盤也沒有用,反而將他自己壓進了車底。”

況穆一聽見警察這樣說,心裏一陣陣的緊縮。

也就是說,在那個千鈞一發的時刻,如果不是前面那個車正好要轉彎撞上了他們,今天被壓死的人就是他況穆了.......

王清磊皺著眉頭繼續說:“目前的情況還在調查,但是我們初步判斷這是一場蓄意的謀殺案,況先生你最近有沒有的罪過什麽人?”

況穆一聽見謀殺,立刻緊鎖著眉頭,他說:“最近我的二叔在東陽市那邊出了一點事情,可能今天那個司機是來尋仇的。”

“什麽事情?”

況穆將況風亮的事情告訴兩位警察。

警察聽完沈思了片刻說:“這個信息對我們很有用,我們後續也會對此展開調查,謝謝況先生你的配合。”

警察了解完情況後,站起身就走了。

這時候周冰雙才從外面走了進來,她探著身子走到了況穆的身前問:“小穆,剛剛警察來和你說什麽?”

窗外的雨漸漸的停歇了下來,陽光順著雲縫露了出來,照到了況穆的身上,況穆側著頭看向窗外,映的他的脖頸就像一塊蓮藕一般,又白又嫩。

“蓄意謀殺。”況穆沒什麽語調起伏的說。

周冰雙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,她並沒有很驚訝,只是跺了跺腳說:“我早就知道了!肯定是況風亮惹的那群人過來尋仇!有第一次肯定還會有第二次,小穆你最近可一定要小心點,要不我雇幾個保鏢看著你。”

況穆搖了搖頭說:“我最近少出門就是了,不用那麽麻煩。”

“怎麽麻煩了?這次要不是你運氣好.......”

周冰雙又開始在旁邊不停的囑咐著況穆,況穆靠在床上忽然淡淡的開口說:“這件事情先別告訴季宵煥。”

“什麽事情?”

“就是有人要蓄意謀殺這件事.......”況穆咬了咬下唇,輕聲的說:“他最近高三了,學習很忙,我不想讓他知道這件事分心,並且目前事情還沒有調查出一個結果,他現在就算是知道也只是白費心,等到以後正式出結果了再說吧........”

周冰雙頓時睜大了眼睛,她說:“你就擔心他分心?我現在每天也在考核項目,忙的死去活來的,你怎麽不擔心我分心?”

況穆自知理虧,咬著下唇不說話。

周冰雙還沒剛抱怨兩句,病房的大門被推開了,季宵煥速度很快,半個多小時的時間,他就回家換了一身幹凈的衣服。

他走了過來,皺著眉頭看著病房裏鬧哄哄的兩個人。

周冰雙對上季宵煥的眼神也不好再說什麽,她手指用力的指了指況穆,嘆了一口氣。

況穆被周冰雙吵的一陣陣的頭疼,他擡頭看著季宵煥,臉色有些泛白。

“怎麽了?”

季宵煥皺著眉頭,立刻扶住了況穆的肩膀,問道:“哪裏不舒服了?”

“哥,我沒事,醫生說我有點輕微腦震蕩.......”況穆摸著季宵煥的手說。

季宵煥皺著眉頭坐在床邊,況穆擡起眼睛看了周冰雙一眼。

周冰雙明白況穆的意思,從鼻子裏出了一個冷哼,轉身走了。

病房裏只剩下季宵煥和他兩個人,況穆軟軟的擡起手抱住了他的哥哥。

“頭疼?”季宵煥問。

況穆點了點頭,嗓子裏發出像小貓一樣的輕哼。

季宵煥擡手抱住了他,手一下下的按揉著況穆的腦袋。

“我聽說剛剛警察來了?”季宵煥問道。

況穆點了點頭。

“警察怎麽說的?”

況穆的目光閃了一下,咬著牙說:“警察說還沒有調查清楚,可能今天雨下的太大了,是一場意外.......”

“意外.......”季宵煥低聲重覆著。

況穆抱著季宵煥的肩膀,或許是又想到了剛剛發生的事情,他將季宵煥抱的很緊,聲音帶著哭腔說:“哥,我差點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......”

季宵煥閉上了眼睛說:“不會。”

“可是今天我就差一點點.......”

季宵煥說:“以後不會了。”

況穆在醫院裏住了兩天就出院了,他的左手上打上了石膏,需要休養一個月左右。

出院的當天,況穆在家裏的電視劇上看見媒體的報道。

這場車禍的影響面積遠比況穆想象的要大。

新聞上放上了當時車禍現場路人拍下來的視頻。

由於是下雨天,視野很差,在況穆乘坐的出租車在撞上卡車後,後面的車剎車不及時,造成了連環車禍。

而最嚴重的就是況穆他坐的出租車,還有撞上的卡車。

那輛卡車前面的車頭都被撞出了立交橋,只要在多撞出去一點點,那輛車就會從橋上面摔下去。

卡車司機重傷,到現在都沒有醒。

“這場特大車禍發生在8.26日,當天有一輛出租車在雨中失控,撞上了運載木頭的大卡車,而當時的雨勢較大,造成了連環車禍.......”

“據悉,這場車禍目前造成一人死亡,數十人受傷.......”

“具體車禍的原因,警方目前還在調查中.......”

況穆看著電視屏幕上的那一幕慘烈的畫面,只覺得心臟猛的縮緊了。

他連忙抱住了身邊的小星星,把電視給關上了。

況穆一個人坐在沙發上,冰冷的手貼在小星星溫暖的毛發裏,小星星卻一點都不嫌棄他的手涼,反而還敞開了肚皮任他撫摸。

況穆低垂著頭坐在房間裏。

這幾天是陰天,雨時不時的下著,即便是窗簾都拉開了,屋子裏依舊是昏昏沈沈的。

之前況穆住在醫院裏,每天病房裏人來人往的,他倒還不覺得什麽。

可是現在況穆一個人在家,車禍時候的那一幕就如同他躲不掉噩夢的一般,絲絲縷縷的纏繞在他的頭上,讓他時時刻刻都能想起來。

況穆的手指緊緊的捏住了衣服。

在他出事的那一刻,他其實真的不怕自己會死。

他更怕的是,如果季宵煥看見了他的屍體,該有多傷心。

他想要和他的哥哥一直走下去,他的哥哥不能離開他,他也不能離開他的哥哥。

況穆這樣想著拿起了手機,他想要給季宵煥發一條短信,這個時候手機突然響了。

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是孫姨。

況穆接通了電話。

出了這件大事,孫姨一連打了好幾次電話給況穆。

一開始孫姨先是哭的淚漣漣的,到後面幾通電話孫姨是天天在囑咐況穆不要再亂出門了,甚至有兩次還把況進山給搬出來了。

他說況進山也很擔心他,已經派人去找況風亮了,讓況穆一定要在家好好呆著,等著這件事情塵埃落定。

孫姨年紀大了,況穆也就應著他的話。

而這一次孫姨在電話裏告訴況穆。

“小穆啊,你爸爸說他已經詢問過明城的警察了,說你的這個案件還在調查中,他決定過一段時間去一趟明城,一來是看著你放心些,二來是早些把這件事情查的水落石出......”

況穆楞了楞,依舊說著好。

等到掛了電話,況穆冷笑了一聲。

況進山肯來明城,多半是有媒體知道了出事的這件事是他的親生兒子,他要是漠不關心的還忙著賺錢實在是說不出去。

往後的日子,季宵煥每天上課很忙,況穆被勒令要求不準隨便亂跑。

就連況穆去警察局都需要周冰雙的陪同。

周六的下午,王清磊打電話讓況穆去一趟警察局。

況穆和周冰雙兩個人趕了過去。

這些日子,案件的陸陸續續的有了一些進展,而越來越多的證據指向了是有人要蓄意謀殺況穆。

每當警察告訴況穆這些的時候,況穆總是特別慶幸他的哥哥不在這裏,不然聽見了這些消息,一定會十分的操心。

而每次季宵煥問況穆警察都說了什麽,況穆也是報喜不報憂。

這次一去警局,王清磊將況穆帶到了一個安靜的詢問室裏,將大概的情況給況穆說了一下。

“我們這段時間對於司機的身份進行了排查,發現那個出租車並不是他的本人的車,而是他偷來的,他的身份很難進行定位,目前為止他已經在我們警局的停屍房裏躺了快一周了,還沒有人過來認領他的屍體,指紋和血液的比對也沒有匹配上,我們初步判定他可能不是明城的人。”

況穆雙手捧著杯子點了點頭。

這些情況況穆早已預料到的。

況風亮是在東陽市出的事情,要是來找他覆仇的人是明城的那也太說不過去了。

王清磊繼續說:“這個司機應該是特意在下雨天等著你,並且想要趁著雨天將你殺死,將這個殺人案偽裝成交通事故,而立交橋那裏車流量大,正好是個事故多發地,他應該提前進行過調查。”

況穆聲音淡淡的嗯了一聲。

“後續的事情我們也已經和東陽市的警局取得了聯系,未來也會合力尋找此人的身份下落。”王清磊說著忽然話音一轉:“但是目前案件有一個疑點。”

況穆擡頭看著他。

“我們在調查中發現,如果這個人要殺你,那麽他一定是需要知道你有一個習慣。”

“什麽習慣?”

“坐車一定會坐在副駕駛上。”王清磊說:“有一部分的人坐出租車,會習慣性坐在後排,所以他一定是要很確定你會坐在副駕駛,才能在關鍵的時候打方向盤致你死亡,所以況先生都有誰知道你這個習慣?”

況穆皺著眉頭想了想說:“我坐車容易暈車,這件事情應該知道的人不少,我周邊的人,我的親人都知道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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